任国保

    1947年4月间，国民党大军进攻延安，我们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正式集体参了军，成为彭总领导下的西北野战军的一部分。

　　▲我建议给剧团同志多喝一点水我们民众剧团一队自到前线后，一直随西北野战军总部转战各地。彭总经常关心、照顾表扬我们，他给政治部的同志说，要注意剧团的安全．他们没有经过战争、不要发生意外。

　　1947年五、六月间，在陇东战役中，由于当地水资源奇缺，我们一整天一整天喝不上一口水。有一天，野战军总部在行军途中，前站人员好不容易从十多里远的深沟里，用战马驮来两桶黄水。管理科长亲自用小搪瓷缸，每人少半缸，分给总部所有指战员，暂解干渴之急。当轮到我们民众剧团领水时，彭总走上前来，态度十分认真地说：“我建议可不可以优待一下剧团的同志，给他们多喝一点水？因为他们不光是行军，还要演戏、唱歌、做宣传鼓动工作。”当我们领到这优待水后，有不少人流下了热泪。谁也不肯将水立即喝完，而是相互用目光交换了意见，然后把水集中灌到几个军用水壶中，留作演出时急用。

　　▲ 要当心野兽袭击

　　1948年5月，西北野战军打完西府战役之后，回返关中分区的马栏临时休整。马栏曾是关中分区党、政、军领导机关的驻地，现已被国民党军队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5月12日晚上，大约12点钟，我和李文祥同志在窑洞前站岗，有3个人向我们走来，原来是彭总和两个警卫员。

　　“这是哪一部分的宿营地？”

　　“报告一号，是民众剧团。”我回答了彭总的问话。彭总仔细地查看了各个窑洞口，发现我们剧团临时住的三孔窑洞的门窗都被烧光，只有一个用草挡着，他转过身对我们说：“对你们队长讲，夜间把窑洞口都要挡起来。你们剧团有女同志，有小同志，要当心有坏人破坏，更要当心有野兽来袭击嘛！”稍停后．他又说，“哼！多好的地方，被那帮混蛋全毁了！”说完又匆匆地查看其他宿营地去了。

　　 ▲ 看《穷人恨》后写来亲笔信
　　彭总对剧团的演出、宣传工作，也是十分关心的。凡在总部驻地演出时，只要彭总有空，他就前来坐在战士和群众中间，神情专注地看我们演戏。有时看完戏还到后台来，给我们指点这个戏好，那个戏群众看了反响不大，或者那里演得好，那里演得不够满意。

　　 1948年3月11日，我们在新解放区洛川县演出《穷人恨》，天下起了雨，而彭总仍然冒雨前来再次观看《穷人恨》。尽管天下着雨，但因剧情感人，观众看得十分专注，我们也演得格外认真。台上台下，演员和观众的感情真正融汇到了一起。随着剧情的发展，台下不时传来唏嘘声、欢笑声和震撼山谷的口号声。

    彭总看完戏后，当晚给剧团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派人送给我们队长雷枫同志，对我们再次鼓励。彭总信中写到：

　　民众剧团全体同志：你们演出的穷人恨，为广大贫苦劳动人民、革命战士所热烈欢迎，成为发动群众组织起来的有力武器，望继续深切体会群众痛苦，创造出代表群众要求的更多新剧本！祝你们努力！　　　　

　　　　　　　　　　　　　　　　　　　　　　　　　　　　彭德怀一九四八年三月十一日

　　▲ 怎么放下我的包袱？

　　1948年7、8月间，西北野战军部队在战斗间隙小休整时，着重批评、教育某些指挥员自满于实践经验、不学习新战术的保守思想，我们民众剧团及时创作排演了中型歌剧《放下你的包袱》。有一天彭德怀副总司令来到我们宿营地，看见我们正在排戏，彭总问我：“你们排的这是个么子戏啊？”“报告彭总，排的是《放下你的包袱》。”我毫未思索地回答了彭总的提问。彭总一笑问道：“怎么放下我的包袱？”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彭总笑了，指着我说：“你这个‘老财主’啊。”（因我在《穷人恨》中扮演老财主，当时部队首长、战士见了面都叫我老财主。）在场的同志都笑了，我也笑了。“好，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排练吧。”当时谁也没喊口令，我们大家整齐地向彭总敬礼并答“是”。彭总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8月14日，在迎接“陕甘宁晋绥前线慰问团”的晚会上，彭总陪同慰问团观看了我们演出的《放下你的包袱》。剧终，彭总来到后台对我说：“哎，‘老财主’，你那天说的放下你的包袱，原来是这么回事。好，这个包袱有我的份，有你的份，也有大家的份。有包袱就得放下嘛！”然后，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有些同志就是习惯凭老经验打仗、办事。天长日久，包袱越背越重，不要说打仗、办事，恐怕连路也走不动了，你们说是吗？”稍停了一下又说：“嗯，这个包袱放得好。这戏不错，好好演，到各部队去多演几次。”

　　 ▲要好好工作喽

　　1956年深秋的一个大清早，我们陕西省戏曲剧院三团接到通知：下午3时在人民大厦礼堂演出《梁秋燕》。临开演前，我去前台进行演出前的检查。我有意从幕缝间偷视观众中有些什么人时，啊！那不是彭老总吗？尽管彭总没有着军装，而是穿一身深灰色中山服，头戴鸭舌帽，我却一下认出来了。我高兴极了，很想奔到后台告诉全团同志．但一想，这会影响演员的注意力，增加紧张情绪，是演出的大忌，所以未敢声张。其实演出一开始．别的同志也看见彭总端坐在座位上，神情专注地看戏．但因同一原因，谁也未给谁说罢了。

　　戏完了，演员开始卸装。联系人突然进来说：“首长上来啦！”我和大家一听都既喜又惊，演员们脸上抹得乌马绿道，手上尽是油彩，怎么办？正当我们手忙脚乱之际，彭总由赵伯平等同志陪同已来到后台。

　　赵伯平首先开口说：“彭总看你们戏演得很好，来看看大家。”我们热烈鼓掌，彭总和演职员们一一握手。尔后，彭总非常亲切、诙谐地对在场的人说：“莫看他现在乱弹琴，他的‘老财主’演得很好咧，听说为此还挨过战士的揍，是吗？”“是的，那是战士们恨‘老财主’。”“现在还演吗？”彭总又问。“我不演啦，由别人演。”赵伯平插话说：“他现在是这个剧团的团长，又是导演。《梁秋燕》就是他执导的。”彭总点了下头：“嗯，好。”赵伯平对大家说：“请彭总讲话。”我们又一阵鼓掌。　

　　彭总笑了笑说：“讲什么话，只是祝贺你们《梁秋燕》演得很成功，对老年人、青年人都有教育意义，特别是对有封建思想的老年人意义更大些，好好演。”大家再次热烈鼓掌，并齐声说：“多谢彭总鼓励。”彭总向大家招手后，转身欲走时，对我说：“要好好工作喽。”

　　 四十多年过去了，彭总对文艺工作者的关心和那语重心长的教诲，永远在我脑海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