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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院长马健翎 我们永远怀念您
时间: 2009-03-16          点击量: 4289
好院长马健翎 我们永远怀念您 段林菊 时光流逝的真快呀!10月18日是敬爱的马健翎院长的祭日,他离开我们整整43年了!他对民族文化无比眷恋,创造了秦腔事业的辉煌,留下了丰硕的艺术成果和精神财富;他对年轻人像慈父般的关爱,造就了大批的艺术人才……43年来,马院长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点滴往事,时时萦怀。 1958年是“大跃进”的年代,新剧目层出不穷,一天演两三场戏,晚上演完戏再接着苦战到天明。此时正值团上赶排为春节推出的新剧目大型现代戏《两颗铃》,马健翎院长、黄俊耀副院长亲自带领主创人员,争分夺秒,日以继夜在排练场苦战。我在剧中扮演的田惠玲有一场让丈夫去投案自首的戏,我演得温柔有余、刚强不足,戏总是冲不上去,马院长看得十分着急,亲自上场示范,他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向我一步一步地逼来,我胆怯的步步后退,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冷不防,他一把将我推了个趔趄,倒在地上,他说:“夫妻间儿女情长,但在敌与我、生与死的大是大非面前,田惠玲要刚毅果断,绝不能再缠缠绵绵,要有一种大义灭亲的精神。”他示范时十分投入和激情,那入木三分的表演,永远印在我的脑海! 1957年除夕夜,眉户现代戏《高山流水》彩排完后,马院长对剧本存在的问题进行修改,彻夜未眠。天蒙蒙亮,就把我和阎更平老师及任维成等叫醒,突击念词、改戏,鏊战了一天。初一晚上,修改后的《高山流水》正式和观众见面了。演出结束后,马院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我说:你的词改得最多,真替你捏了一把汗,总算浑全的下来了。就这样,我们和马院长共同渡过了1958年那个非同寻常的春节。 马院长胸怀宽广,平易近人,常和一团的男女老少盘腿而坐拉家常、论事业、问寒叙暖。大家都愿意和他亲近。他非常爱惜人才,只要在艺术上有点才干的人,就得到他的器重和关爱。一天晚上,我实在是困极了,席地而坐,爬在凳子上就呼呼地睡着了,有的同志急忙跑到我身边要叫醒我,被马院长阻止道:“不要叫,娃太困了,让她睡一会儿吧,”他脱下皮大衣轻轻给我盖上,当我觉得身上暖烘烘时,猛然醒来,发觉盖的是马院长的皮大衣,我愣了,望着院长寒冷中更显瘦弱的身子,什么话也不会说了……一团的著名演员任哲中演戏享誉大西北,马院长对他情有独钟,曾说:唱旦角的能把戏唱红火,但唱生角的哲中 一本《周仁回府》,竟然让观众从南大街剧场售票处一直把队排到西木头市买票,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真了不得,稀罕呀!在国家困难时期,任老师曾亲自对我说,马院长看我家庭困难,每月都给我20元或30元钱,还再三叮咛,不要在外面讲。马院长平日生活十分节俭,从不乱化钱,摆排场,但他对公益事业,对下级,对同志,对群众,却总是慷慨解囊,从不吝惜!一团的老艺人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饱受坎坷苦难,社会地位卑微,解放后才获得了新生,遇上马院长这样的好领导,他们由衷地感到若不努力工作就对不起党,对不起好院长马健翎。他无私奉献的精神,产生了无穷的凝聚力和积极性。 马院长对别人总是细致入微,而对自己生活上则马马虎虎,极其简朴,尤其是在中年失去心爱的妻子杜芬茹同志后,更是不修边幅,虽说组织上安排人料理他的生活,但毕竟是男同志,难免有疏忽之处,常看到他衣服不洁,房中杂乱,一次一团团长王群定把当时担任一团青年演员队副队长的我叫去,让给马院长收拾收拾,我把女同志召集起来,抗敌、明琳、彩凤……洗的洗,擦的擦,一会儿就把房子打扫得整整齐齐,被子单子洗得干干净净,马院长一看高兴极了,直夸一团的女孩子淳朴、能干、团结。 在马院长的床头前挂了一幅雁塔牌的白布帘子,年久未洗,已变成黄色了,我正准备取下来,却被马院长挡住了,深情地说:“这是杜同志(马院长一直这样称呼他的爱人)生前睡的地方,病重时,为了减少对她的打扰,专门挂了这副布帘子,让它保持原貌吧,留作纪念!”这幅变了色的布帘,伴随院长走完了他的人生。 冬季,马院长身上常穿一件黑绸子背心,由于穿得太久,磨得黑明,棉絮板结得很硬,无意中我给母亲说了。谁知听者有心,过了几天后我回到家,母亲拿着一件做好的棉背心说:“本想给马院长做一件新的,可没布票啦,只好用旧衣服拼起来,洗得干干净净,用颜料染得蓝蓝的,只要他不嫌弃,保证暖暖和和,把身上那件换下来我给他拆洗干净,两件换着穿!”我在送这件背心的路上心里还忐忑不安,怕院长嫌弃。没想到院长穿上挺高兴,连声说道:“合适合适,你妈是个实在人,扣钉得结实,我看衣服穿烂都掉不了,厚厚实实,暖和暖和!”这件不起眼的背心,让马院长心里过意不去,要到我家向我母亲表示谢意。当他踏进房门,一眼看清了我家的贫寒境况,临行时执意放下50元钱,我母亲再三推辞,他坚持留下说:“给菊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事后,母亲感激地说:“院长的情咱领了,你用这钱扯一件质量好的料子,我重新给院长再做一件。”使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新背心还未来得及做,他就走了,他走得那样匆忙…… 那时,我们参加了收麦子、拔棉花杆、戈壁滩挖渠、大练钢铁等许多社会活动,我虽体弱,却也不甘落后,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经医院诊断是肝炎,那时我才20出头,对肝病的危害性缺乏足够认识,把病置之脑后,排练、演出照常参加。59年,省委决定组织“陕西省巡回演出团”,我被借调到原三团突击排练碗碗腔《白玉瑱》一剧,扮演尚飞琼。9月周总理来陕视察时《白玉瑱》为总理演出,接着又开始了全国十三省市巡回演出,半年后回来,病情更加严重,肝大四指脾大两指,经医院和军大专家会诊,初步诊断为“早期肝硬化”。我偷看病历后知道了真象,又听传说“这娃最多能活十年”,我陷入在一种极度痛苦中,情绪一落千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省上领导对我的病情十分关切,为保证治疗,省长李启明指示,停止一切演出,离开西安到长安常宁宫疗养,开始和彩凤在一起,彩凤身体恢复后,就剩我一个人。马院长怕我孤单,让我搬到他的生活基地鱼堡头,和患肺病的李应真一起养病。 难忘1961年在鱼堡头住处养病的日子里马院长对我的关怀教诲,这使我终生受益。 马院长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病对你们是件坏事,但你们要创造条件将坏事变成好事,要珍惜、利用时间,好好的学习,千万不可荒废。梅兰芳大师,外国人称他为梅博士,不仅因为他是戏剧艺术专家,还由于他有渊博的知识,文字很见功力,书法、国画都有很高的造诣。你们要向这个方向努力,相信你们素质全面提高后会创造出光彩照人的角色的,精神也会愉快起来,病自然而然会好的,这不是将祸变成福了吗?在马院长的鼓励下,我和应真除了每日坚持练体力能支撑的腰、腿、圆场等功,还练习写大字,由马院长批改,写的好还给画红圈。 养病中我们都坚持写日记,看书,聆听马院长讲文学,讲戏剧,谈时事,谈论做人的道理……马院长还亲自给我们讲课,讲了很多诗词及古文观止中的文章,有《陋室铭》、《桃花源记》、《陈情表》、《秋声赋》、 《阿房宫赋》、《前后出师表》等。讲《阿房宫赋》时,他让我们特别注意它的开头及结尾:开头十分精练,只用十二个字“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就说明了秦灭六国,统一天下,用尽蜀山木材建造了一座阿房宫,结尾更是精彩深刻,很富有哲理性:“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他说:不热爱人民,注定是要失败的,历史的教训不吸取、不借鉴,悲剧就会重演。在讲李密写的《陈情表》和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时,他情感充沛,念得是有情有意。院长说:“文章没有追求文字的华丽,而是真切的感情,故能打动人的心,让我们为之悲戚、哀伤,真是千古祭文之绝唱。一篇好文章能达到这种境地,可以说是高峰了。演戏是同一道理,你们的力量能把观众都调动起来,你哭他也哭、你笑他也笑,那你就成功了!要达到这一目标,需要你们下大功夫,去钻研琢磨戏剧的深奥,不断提高基本功的功力。”在他的引导下,我阅读了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及《白夜》、《贵族之家》、《母亲》、《梅兰芳舞台生涯四十年》、普希金和契柯夫的系列著作,那是我一生看书最多的一段光阴。 我和应真在“品字窑”养病时相处得很好,应真同志有很多优点,她诚恳、泼辣、热情,待人像一盆火似的。我那时病体瘦弱,却长了一头浓发,洗时感到吃力,应真常帮我冲洗梳理。但生活中难免有碰磕,也闹过别扭,院长发现了,就找我俩谈话。他说:“发生矛盾不奇怪,要化解,不要钻牛角,你们和亲姐妹一样,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呢?”他顺手递给我一本《共产党宣言》,我不解的愣住了,他接着说:“看看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无产阶级友谊是多么的诚挚和伟大呀!”捧着书我嘀咕,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物咋敢和世界上的伟人比呢?院长笑着说,你们是很渺小,但道理却是一样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是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为了无产阶级的共同事业一起奋斗,你俩不也是为了党的文艺事业在共同奋斗吗?你们要互勉互励,建立革命同志间的友谊。 这本《共产党宣言》常在马院长的枕旁放着,他经常翻阅,重要部分,用红铅笔画的杠杠圈圈,内页的两旁题有他用刚劲的笔锋写下的批注语:“一个响彻云霄的口号!”“无产阶级伟大的感情,伟大的胸怀!”等等。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本书竟成了马院长留给我最后的纪念!它随我度过了十年浩劫,又步入了改革开放的岁月。四十多年来,我常常翻阅他那珍贵的笔迹,籍以寄托我的思念之情! 马院长在谈到戏剧的改革时说:中国戏曲常常是精华和糟粕并存,我们必须摒弃糟粕,取其精华。《游龟山》中“藏舟”一折就很典型,过去好多演员讨好观众,在舞台上乱发挥,演得酸溜溜的,这种演法把纯洁的爱情歪曲糟蹋了。所以在改编“藏舟”时突出了一对青年男女在患难中相知相遇,通过事件的推进而认识对方,最后达到相爱,他们的爱情是有思想基础的。 我看元曲关汉卿《窦娥冤》原著时,张驴儿和他父亲一同寄居在蔡婆婆家,马院长改编时把驴儿的父亲改成了母亲,我不明白院长的意图,就请教他。他说:“舞台同时出现两对鳏寡、两老两少,并且驴儿和他父亲同时调戏窦娥和蔡婆婆,这对蔡婆婆的形象是个损害,况且驴儿的行为,完全可以完成对窦娥的陷害,造成人世间的奇冤大案!舞台要净化,污浊的东西我们必须剔除,这就是我把张父改成张母的想法。” 1962年马院长一直在酝酿《春秋笔》一剧的改编。于63年春细则提纲全部脱稿,脱稿后的当天他非常高兴和激动,滔滔不绝谈论着他改编《春秋笔》的初衷。他说他幼年就喜欢看戏,多次看山西梆子演此剧,演须生的演员把吴承恩演活了,让他始终忘不了。吴承恩是为救主而舍性命的,是应当肯定的。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应当继承和发掘……当我们翘首盼马院长新作问世的时候,从最高领导层刮来了一股冷风,所有的古典戏都被禁锢了,马院长潜心研究改编的《春秋笔》也就胎死腹中了! 1955年,我院的社教已经开始了,空气越来越紧张。厄运降临,“社教组”通知院长离开鱼堡头生活基地搬回剧院,虽说没有明确宣布隔离,实际他的行动是受到了限制 (活动区就是他的卧室及外面的小会议室)。往来的人稀疏,院长很孤单。在他逝世前一个周六,我去探望。几天未见,他消瘦了许多,我凝视着他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安慰他,他表面上似乎很平静,但多次对我欲言又止,使人感觉到他心中的隐痛,他是一个讲党性原则的共产党人,有天大的委屈和冤枉都不会随便说的。最后,马院长在《陕西日报》的顶端用铅笔写下了“实事求是”四个字,它竟成了敬爱的院长的临终遗言!从那风风雨雨的年代开始,做事做人我都把它当做人生的座右铭,时刻牢记他的谆谆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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