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腔的思考（二）
                                                                              李  梅

　　其实说实话，在写第一篇《生命的困惑》的时候，我并没有在脑海里形成系统的概念，要把它写成连载，只是当时有一些想法，就写了。之所以用“（一）”这样的字样，是我心里很清楚，关于秦腔的发展，是一个系统的命题，不会是一次思考就有结果的，所以就有了二、三、四……甚至更多我自己的一些愚见，来为秦腔奉献我的绵薄之力。
　　准备写《戏要有戏》，不是偶然，而是自从建立博客以来，这个词汇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加之观看了一个多月的陕西省第五届艺术节和陕西省小戏小品艺术节的所有节目，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戏要真的有戏才是戏。
一、 剧本要有戏
　　剧本是一剧之本。大凡出现在舞台上的戏曲，不管是古代、现代，真实、虚幻，还是国内、国外，首先都是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的，一部脱离了生活的戏剧，就算是再好的导演、再好的演员也很难演绎出“有戏”的戏。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出戏，剧本只要是在讲述我们自己生活中的事情，就有了有戏的基础，就能演绎出和观众有共鸣的戏剧。但是仅仅有生活是不够的，要有波澜，有起伏，更有戏点，那才是剧本了，是浓缩了的生活。
　　舞台上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而我们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演绎出属于自己这个剧本所独有的精神和内涵，或者说要阐述出我们这个剧本所提出的令人深思的问题，是需要下大功夫的。对于写剧本我是门外汉，不敢高谈阔论，但是我还是想就我个人的演戏经历来说一说我所看到的问题。
　　首先就是个别剧本里情节前后不一致的问题。明明在剧本的前面部分一个人物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在后半部分剧本为了情节的需要又没有任何交代地、很突兀地再次让他出现；还有一个问题，我经常坐在台下，听见观众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舞台上的演员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观众都明白了演员却还不清楚的剧情，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呢？我们是在演戏，是在演生活，是在反映生活，或者说是在提倡应该如何更好的生活，那我们是不是就不应该把生活描绘得如此禁不起推敲呢?
　　其实，有些问题应该不难处理，一句旁白或者一段唱腔就完全可以避免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时不时地出现在舞台上呢？是戏不够戏还是我们就没有把心用在戏上呢?
二、导演要有戏
　　好的剧本对于舞台来说只是戏剧成功的一个基础，当然也是一个重要因素，除了这个因素，导演在一个成功的戏剧里同样担任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只有导演恰当地安排了这个剧本所要展现的东西，通过演员和舞台把它完整地呈现给观众，剧本才能真正发挥出它应该有的魅力，传递出它所想表达的精神内涵。
　　舞台的调度、演员的表演、情节的需要、前后的铺垫都需要导演的安排，这样戏才能有看点，有戏眼，有观众的共鸣点。好的导演是不会浪费一点一滴的，所有舞台中的对白、唱段、眼神、动作都是情节的需要或是为后面做的铺垫，要不然演员在此刻的舞台呈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导演要导好戏，首先要理解戏，不知道戏讲的什么，就不能重点突出什么；不知道戏所重什么，就不会千方百计彰显什么。我看过这样的戏，明明是现代戏，明明想真实地反映现代生活，却不止一次地出现古典戏的招式、动作、甚至圆场。是啊，舞台是活的，允许我们灵动，可是这样的“灵动”是好笑还是创新？我们应该尊重自己的文化和艺术，对于它们的理解应该是透彻和清楚的，如果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就这样传承到下一代，应该不是我们对于文化艺术的贡献吧？
三、演员要有戏
　　做演员是个很风光的事情，舞台下有关注的眼睛、有赞美的掌声、有芳香的鲜花、有无穷无尽的追捧。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演员都很清楚，那是因为演员付出了大家所没有看到的辛苦、坚韧、磨练和汗水，所以才有今天所谓的成功。但是，成功并不代表着对我们以前付出的泪水、汗水的终结，而应该是升华。尽管有很多演员功底很好、技巧很好、身段很好、唱腔很好……但是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演员还应该更多地去揣摩你所饰演的人物的心灵和心理，去理解他的感受和感情，去柔和他的所需和所要，换句话说，你演谁你就是谁，你才演好了他，你才演出了真实的他和活着的他。从表现形式上更直接的说，就是要眼里有戏、心里有戏、身上有戏、手里有戏、声里有戏，全身心的有戏，投入戏，才有戏！
　　换个说法就是高亢的嗓音不一定能表达出愤怒和仇恨，低吟的深思却可以诠释出凤凰浴火般的热情。观众需要的是我们所饰演的这个人物，而不是我们自己，所以要去体会戏，要去揣摩戏，要走到戏里去，才是演员演戏的开始……
　　再不要出现该主角演唱了，另外一个演员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在等待自己的唱腔完毕就完成了一件任务一样，这是对我们演员的讽刺和打击！
　　在戏剧节当评委期间，我印象最深的是一部戏中一名饰演“傻子”的演员。整场戏中他只有两句台词，可是在剩余的时间里，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知道自己是一个傻子，傻子的表情、傻子的神气、傻子的节奏，他自己给自己的戏超过了剧本赋予他的戏，这样的演员才是真正的有戏。
四、舞台也要有戏
　　舞美、灯光、音乐、布景已经成为现代戏曲艺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很多戏在这些方面没有少下功夫，甚至在这些方面下的功夫比戏本身都要足。
　　但是要想真正使舞美、灯光、音乐、布景有戏，并不是在这些方面有大手笔的花费就可以了，而是要根据剧情的需要进行合理地布置。不要太多，舞台上出现的道具是剧情真正需要的，要不然就算是把真实的景物搬过来又有什么意义？记得有这样一出戏，五场戏常常变换布景，到了最后观众终于明白了这样做的用意，就是想表达出山区的发展变化，从原来的小茅屋变成了高楼大厦。但是布景方面的专家指出，那一架进山时唯一的桥梁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这应该是疏漏，不用心的疏漏。
　　说了这么多，好像感觉全部都是在这里挑毛病了。难道没有看见这么多人在为我们秦腔添火加薪，这么多人在为我们秦腔夜以继日，这么多人在为我们秦腔摇旗呐喊，这么多人在为我们秦腔劳苦奔走……难道没有看见成长起来的一批批年轻的秦腔人、新推的一台台经典剧目……难道没有看见，为了搞好戏、搞大戏而努力付出的剧团和演员……
　　看见了，全都看见了。在这个秦腔文化日渐衰退的时代里，还有这么多人为了秦腔的发展付出着青春和光阴，应该是我们最欣喜的事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许多演员甘于寂寞、耐得清贫、为秦腔事业苦苦地拼搏和坚守着。有的演员自己坚持学习历史，研究哪个朝代喜好什么颜色，服饰应该是哪一种，应该有什么样的语言……为什么？只是为了更好地、更真实地表现出那个社会里的人和事，从而更加真实地展示给当下社会里的人们看。那李梅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如此这般地挑剔？
　　正所谓爱之深而责之切，正因为太爱护它了，所以我才想要说出我所看到的问题和缺点。弓箭往后拉的力度越大，射出去的力量就会越强；修剪的杂草越多，花园里才会越有生机勃勃的景色。
　　点点滴滴地去抠，抠剧本、抠情节、抠场景、抠布局、抠演员、抠音乐，才会抠出一台美不胜收的戏曲艺术，才会抠出一个光辉夺目的舞台。说白了，戏，真的要有戏。我们也确实是需要“有戏”的戏来占据我们自己的舞台！               （作者系我院艺术总监、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